中国东方航空公司旗下一架波音737-89P型客机星期四（4月17日）飞过上海天空，准备在浦东国际机场降落。（法新社）

　　中美贸易战本月初开打，航空领域近日似乎正成为新的“战区”。

　　据彭博社星期二（4月15日）报道，中国政府要求国内航空公司暂停接收美国航天航空器制造商波音的客机，并停止向美国公司购买飞机零部件和设备，以报复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关税行动。

　　三天后，航班追踪数据显示，一架上月抵达浙江舟山波音交付工厂的飞机，看起来正飞回美国西雅图。

　　根据数据，原先有四架新的波音737MAX飞机停放在舟山的完工与交付中心，其中三架是在3月从波音西雅图工厂飞抵舟山，另一架则在上周抵达。

　　但其中一架飞机星期五（4月18日）上午从舟山起飞前往关岛，这是飞越太平洋航班的停靠站之一，表明这架飞机正在返回美国的途中。

　　路透社报道称，这也意味着至少有一家中国航空公司可能因美国关税而暂停接收订购的波音客机。

　　在中美贸易摩擦持续加剧的背景下，有分析师认为，中国暂停接收波音客机和停买美国飞机零部件，是一种谈判策略。

　　波音的沉浮：夹在中美之间的困兽

　　理论上，中国拿波音开刀，确实能够重创这家美国乃至世界最大的飞机制造公司。从长远来看，中国仍是波音的战略市场。波音曾预计，到2043年，中国的机队规模将比现在翻一番以上，届时中国将超过美国，成为全球最大航空市场。

　　波音并未效仿欧洲竞争对手空客在中国组装全套飞机，但分析人士认为，该公司的目标很明确：要在中国这个全球最大的航空旅行市场之一抢占领先地位。

　　不过，在美国总统特朗普本月初引爆关税核弹后，波音要实现其“中国梦”恐怕不那么容易了。特朗普称此轮关税的加征旨在提振美国制造业，但美国银行分析师爱泼斯坦（RonEpstein）说，这场贸易战非但未能助力波音这家美国高科技制造业的“扛把子”，还对其造成实质性伤害。

　　股票研究机构Bernstein也认为，若中国今年全面停止接收波音飞机，该公司所面临的经济损失将高达12亿美元（15.7亿新元）。

　　这无疑让本就深陷资金流失困境的波音雪上加霜。过去一年，该公司接连遭遇罢工风波、监管压力加剧，以及持续不断的供应链中断等问题，复苏步伐步履维艰。

　　但路透社也引述分析人士说，短期内暂停对华交付不会对波音造成重大影响，因为它仍可交付飞机给中国以外的其他航空公司，而对手空客目前暂无额外产能。

　　中国和波音的爱恨情仇

　　尽管波音现在的声誉大不如前，但它在中美政治、经贸关系中占据的分量依然举足轻重。对中国而言，动辄数以亿元计的波音飞机采购协议，不仅仅是航空公司的商业决定，更展现了一种外交姿态。

　　过去的经验证明，中国民航企业的采购行为、时机，往往富有浓厚的政治意味和象征性。无论是波音还是空客，大规模订单通常都会在关键的外交场合中亮相。例如，1972年尼克逊（中国译尼克松）访华、1993年江泽民访美，以及1998年克林顿访华等重要时刻，都曾伴随着波音大单的签署。

　　2018年，中美关系愈发紧张之际，中国暂停了对波音的采购。这当中除了外交原因，安全隐患也是一大因素。

　　当时，波音的737MAX客机连续两年发生两起造成346人死亡的空难，波音陷入飞行安全疑云，中国率先下令停飞该型号飞机。直到去年1月，中美高层频繁互访后，波音才获批恢复向中国航空公司交付737MAX客机。

　　如今，在中美贸易战骤然升级的背景下，中国再次叫停波音采购、美企飞机零部件采购，作为对美方施加关税的反制措施。

　　中国制造飞机仍高度依赖美西方工业技术

　　不过，中国如此反制虽可敲打波音等美企，中国航空公司如何维修和保养现有机队中的波音客机，如何在欧洲空客、本土飞机制造商中国商飞产能有限的情况下寻找新客机来更新、扩大机队，却成了实际问题。

　　彭博社分析就指出，飞机制造仍是中国经济的一个重大薄弱环节，至今仍然高度依赖美国和西方工业技术。

　　中国国产飞机C919虽然由中国商飞开发，但其发动机、航电系统和起落架液压系统分别来自CFM国际公司、霍尼韦尔和罗克韦尔·柯林斯公司，以及派克宇航公司等欧美企业。

　　可以说，C919的成功研发，离不开美国公司提供的的关键技术支持。

　　彭博社引述知情人士称，尽管中国商飞已囤积了一些发动机，中国政府还考虑要求空客交付新飞机时为所有新飞机提供一套额外的发动机；但作为制造飞机的关键部件，发动机目前仍是中国本土企业一直难以成功复制的技术。若发动机的供应链被切断，中国的航空航天雄心恐难高飞。

　　特朗普对此形势非常清楚，第一任期内就曾考虑限制美企向中国商飞供货。

　　如今，他是否再次动念不得而知。但在彭博社披露中国暂停接收波音飞机后，特朗普随即在社交平台上指责中国违背了与波音的交易，却未进一步表明态度。

　　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高级顾问肯尼迪（ScottKennedy）在2020年的一份报告中指出，参与C919项目的82家主要供应商中，仅14家是中国公司，其中一半是中外合资企业。肯尼迪说，尽管近年来有更多中国国内供应商参与该项目，但C919依然是一架依赖西方技术的飞机。

　　爱泼斯坦更是直言：“如果中国停止购买美国的飞机部件，C919项目将刹车，甚至死亡。”

　　此外，即便不考虑技术依赖，中国商飞的产能目前仍然较低，难以满足市场需求。被定位为C919竞争对手的波音737MAX与空客A320neo全球销量已达数千架，而C919目前仅有约16架投入商业运营。若长期抵制波音，中国航空公司恐怕难以仅凭现有资源维持运力。

　　相对于西方媒体的不看好态度，中国媒体则相对乐观，认为抵制波音对中国本土影响有限，波音才是这场“战争”中最大输家。

　　财新网报道称，中国当前并不缺飞机。文章引述一名二级市场分析师说，实际上航空公司推迟接收波音飞机利好供给侧。冠病疫情后，由于中国民航的国际线暂未恢复至疫情前，用于运营欧美等洲际航线的宽体机运力出现冗余，航空客运运力整体处于供过于求状态。

　　角度有别，话语不同；立场分殊，解读各异。只能说：中国拿波音开刀，但用的是双刃剑，虽能伤人，不小心的话，也会伤己。（察客）